王赫:中美第二軌道核對話的背後

【2024年06月23日訊】6月21日,路透社獨家報導:中美在今年3月恢復了五年來的首次半官方核武器會談,美方代表表達了對中共可能在台海衝突中使用或威脅使用核武器的擔憂,中方代表則「堅信自己能夠在常規戰爭中戰勝台灣而無需使用核武器」(有些媒體稱中共「承諾不對台灣動用核武器」,這是不準確的)。

通常,政府間談判被稱為第一軌道;第二軌道會談的參與者主要是前官員和學者,具半官方性質。這次中美核會談即屬於第二軌道。中方派出了一支學者和分析人士的代表團,其中包括幾名前軍官。美方組織者是夏威夷智庫太平洋論壇(Pacific Forum)主席桑托羅(David Santoro),他說正在為美國政府準備一份關於這些討論的報告,但不會公開發布。美國國務院表示,第二軌道會談可能是「有益的」;儘管他們沒有參加,但知曉此事。中方代表團成員和中共國防部則未回應置評請求。

這次二軌核會談之前,去年11月6日(拜習會前夕),中美舉行了奧巴馬政府時期以來的首次軍控對話,由美國國務院負責軍備控制的助理國務卿斯圖爾特(Mallory Stewart)與中共外交部軍控司司長孫曉波領銜對談。但這次會談沒有產生任何具體結果。

雖然,美國國務院聲明討論本身即具建設性,美方也提出了一些正面的建議(例如導彈射通知,這類似於中俄已經達成的發射通知協議),但未被中方採納,中方拒絕實質性接觸,「沒有提供我們任何建議」,關於核擴張、核戰略思想、政策或預算等問題,「中(共)國代表團沒有提供實質回復」。

中共態度之僵硬,今年1月18日,白宮負責軍備控制和防擴散事務的高級官員瓦迪(Pranay Vaddi)告訴華盛頓一家智庫,美國預計短期內不會與中共進行正式的核軍備控制談判。但他強調,需要讓中共的關鍵決策者或影響者參與到有關中國核態勢的事務中來,「我們知道他們的核武庫仍在擴充之中」,「在軍備控制方面,我們真的希望看到中(共)國對我們關於降低風險的一些更實質性的想法做出回應,我們仍在觀望他們是否會這樣做。」(另據5月2日報道,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在接受Semafor網站採訪時稱,中共拒絕就軍控和核不擴散問題與美國繼續談判。)

但是,中美之間的核問題,遠不止於核軍控和核不擴散。在美方看來,還有兩個關鍵課題需要面對:一是關於AI在核武系統中的運用問題。美方已做出了「明確而堅定的承諾」:人類對核武器擁有完全控制權,而不是用人工智能來做出部署核武的決定。法國和英國與美國同一立場。美國敦促中共和俄羅斯也不要用人工智能控制核武。今年5月14日,在瑞士日內瓦,舉行了中美人工智能(AI)政府間首次對話。

如果說AI在核武系統中的運用問題尚屬面向未來,那麼另一個課題就迫在眉睫了,即:未來可能爆發的台海戰爭中,是否動用核武問題。

美國戰略界對此已有深入研究。例如,3月4日,前美國國防部國防政策副次長安德遜(James Anderson)發表文章——《下一次台海危機(幾乎)一定會涉及核威脅》(The Next Taiwan Crisis Will (Almost) Certainly Involve Nuclear Threats),其中指出:(1)如果中共領導人決定入侵台灣,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2)「在這種情況下,使用核武器可能並不令人愉快,但如果軍事失敗等同於(中共領導人)國內權力的喪失甚至失去生命,這種可能性就會顯得更加合理。」(3)而在評估具體的入侵台灣情境時,西方分析家往往淡化核武層面。(4)幾十年來,中共一直宣稱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先使用核武;然而,如果僅僅從表面上理解中共的核武政策,那就錯了。需要記住的是,中共在1969年挑起與蘇聯的邊境戰爭時就發出了核威脅;1996 年台灣危機和 2005年台海危機一觸即發之際,中共高級官員已經對美國發出了此類威脅。(5)中共不斷膨脹的核武庫,支持其有限首先使用核武的新戰略。(6)中共可能會尋求在未來的台灣危機中利用其核武器,而不訴諸明確的核威脅。文章結論是,應對潛在核危機最安全的方法是從一開始就防止其發生。一方面,美國迅速採取行動加強常規威懾和核威懾,削弱中共在台灣危機期間利用核威脅的潛力;另一方面,美國必須加倍努力,讓台灣成為中共眼中難以消化的豪豬。

又如,去年11月30日,大西洋理事會副主席兼斯考克羅夫特安全與戰略中心高級主任馬修·克羅尼格(Matthew Kroenig )發表研究報告《台灣戰爭中故意使用核武器:美國的情景和考慮因素》(Deliberate nuclear use in a war over Taiwan: Scenarios and considerations for the United States),其主要論點:(1)中共可能會利用其核武力量支持入侵台灣並阻止美國的反應,如果中共對美國使用核武器,就需要以核武力量回應;(2)如果常規勢力無法阻止中共入侵台灣,美國應該考慮先使用核武;(3)美國需要對台灣採取明確的策略,包括明確承諾保衛台灣免遭中共無端入侵,並可能將美國的核保護傘延伸到台灣。

如此看來,美方已經在直面(未來可能的)台海戰爭中的核武問題,積極應對。對於美國戰略界的這一動向,中共應是及時注意到了(以上文章/研究報告公開發布)。

這給中共造成了相當的壓力。畢竟,中美核實力差距懸殊,如果美國下定決心不惜動用核武協防台灣(美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在戰爭中使用過核武器的國家,中共無法否定美國在必要時使用核武的意志),這是中共無法承受的。

中共為了摸清美國的動向,因此,在政府間核軍控對話停滯的情況下,啟動了二軌核會談。這就有了今年3月中美五年來的首次半官方核武器會談。

當然,中共可能早就在研究發動台海戰爭是否動用核武問題(曾傳出「留島不留人」的說法),其中包括如何應對美國核反擊問題。但是,中共不論是常規武力還是核武力都差美國太遠,又不敢低估美國馳援台灣的意志,且害怕落入俄羅斯在俄烏戰爭中那樣的下場,所以一直難以做最後決斷。由此,我們就不難理解英媒《金融時報》6月15日的如下報道:2023 年 4 月,習近平告訴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美國正試圖誘騙中共入侵台灣,但他不會上鉤(據說這是習近平首次向外國領導人提出這種說法)。不論習近平說這句話的動機如何,卻顯示了台海戰爭並非完全無法避免。

再回到今年3月的中美二軌核會談。中方代表所謂「堅信自己能夠在常規戰爭中戰勝台灣而無需使用核武器」,這句話恐怕他們自己都不信,不過是無話找話、想忽悠美國人。然而,美國人的相關戰略研究已非常深入,只是在看中共的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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