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中國,卻逃不出重重黑影

記者/郭簡

 

    1  血色墜落

2000 年 10 月 21 日 ,北京海淀。秋風蕭瑟,滿天陰霾。有人從華澳中心十八層凌空飛墜,血濺當場。年輕的母親王麗萱頭骨凹陷,脖子從中斷裂。小小孩童孟昊,如脆生生折斷的蓮藕,一地玉碎。他白白細細的腳踝上,还印有鐐銬留下的勒痕。可憐的才八個月的男嬰,俯首躺在媽媽的懷裡。生死相依,靈魂永伴。母子雙雙殞命,只因這位來自山東的女大學生,千里迢迢來北京為法輪功道不平。

2  流淚的女屍

 煙台芝罘區,毓璜頂醫院。法輪功修煉者賀秀玲雙手被銬在病床上,已不會說話。對著聞訊趕來的丈夫和妹妹,她痛楚地指指前胸,又指指後背。第二天再去,病床已空。陰森的停屍房裡,一片死寂。拉開匣子,已逝的人啊,居然光赤著身子。妹妹崩潰大哭:“姐姐呀,姐姐,你生龍活虎的進來,才隔了幾天,怎麼就這樣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早逝的姐姐腰間纏著繃帶,眼眶塌陷,沒有了眼珠。一道駭人的長長的傷痕,從脖子一直通到腹部。妹妹呼天搶地,悲不可抑。在親人的呼嚎聲中,那個已經死去的人,僅剩了一只的眼,慢慢浸濕,一滴一滴,居然留下了一行清淚!丈夫徐承本大驚,一摸,手心是熱的,人还活著啊!急如星火喊人來,一照片子,心電圖上有線條在起起伏伏!白衣大夫二話不說,一把搶過去,將圖紙匆匆撕碎,然後滿面張惶,奪路而逃。兩人椎心泣血,叩門相求。偌大一個醫院,醫生護士來來去去,竟沒有一個人來看一眼,給動一下手。沒有,沒有,沒有!一個丈夫,一個妹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最親最近的人,一點一點慢慢死去。先是變涼,然後變硬。上訪!上訪!從地方到中央!身為丈夫的徐承本最後公諸網絡,呼籲聯合國介入調查上網的第二天,丈夫,妹妹再次被抓。幾個月後,徐承本瘋了。又過了一年半載,他,死了。死於慢性中毒。臨終,骨瘦如柴,痴癡呆呆,身上的肌膚狀如腐肉,一塊塊往下掉,深可見骨。

3  槍口下的孩子

2017年5月3日。彩雲之南。青山綠水,碧空如洗。婉轉的鳥鳴如清泉,讓人耳目為之一新。北京人權律師陳建剛和幾個朋友漫步山中,大家說說笑笑。大兒六歲,小兒牙牙學語,尚需抱在懷中。「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四周一派閒適。突然間,幾十名荷槍實彈的武警和國保四面包抄,齊刷刷圍住了他們幾家人。那黑洞洞的槍口,陡然一緊,頂在了大兒子額頭上。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喊著「媽媽!媽媽!」死死抓住母親的衣襟。面色如土的媽媽,緊緊摟住孩子。士兵大聲的吼叫在山谷迴盪,驚起一串飛鳥。那一刻,陳建剛只覺得整個靈魂被掏空了,他伸出顫抖的手,希望槍口能對準自己,而不是那個還不太會說話的孩子。

“那是真槍實彈。”他在採訪中回憶,語速遲緩,卻壓不住聲音中的顫抖。就這樣,律師秒變囚徒,全家被押回北京,自此進入長達數年的嚴密監控:家門口架設攝像頭,如日夜不息的眼睛,便衣24小時尾隨,孩子上學有警車跟蹤;直惹得校園裡,滿是驚恐訝異的視線。電話被監聽,出行受限制。對一個律師而言,最殘酷的不是工作受限,而是連「說話」的權利都被抹去。像被掐住了咽喉,只有無盡的掙扎,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們讓我活不下去。”陳建剛說。在看不見五指的鐵幕裡,人,被壓縮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中國人權律師,是近二十年來最孤勇的一群法律人。因為接手法輪功學員、異議人士、地下教會、強拆受害者等「敏感案件」,而被推到了與極權正面對峙的位置。

他們嚴格依照《憲法》和《法律》去捍衛公民權利,由此成為弱勢群體的代言人。把真相帶入法庭,把黑暗撕開縫隙。這對政權的合法性而言,是不能容忍的威脅。你若膽敢指出其中的黑子,天上的九頭烈日,就會以熊熊火焰,將你和你的家人焚燒成一地焦土。

2015年「709大抓捕」。全國上下,警笛轟鳴:數百名律師和維權人士被集體抓捕、失蹤、判刑。王宇,包龍軍,周世鋒,胡石根,王全璋,謝陽,李和平。這一串被囚禁的名字,是針對人權律師群體的滅聲。它不僅想摧毀律師本人,還要連家人、孩子一起撕碎。

這就是中共陰冷的手段:只要你还是一個人,有愛,有心,有靈魂,那麼你就是下一個必須噤聲的,否則,天地變色,辣手無情。

4、天子之怒

李傳良,一個敦實的東北漢子,官拜副廳級,是原黑龍江省雞西市副市長。

按中國體制內的說法,他是一個「前途無量」的人:掌握財政大權,仕途穩健。可是,人各有志,李傳良選擇了一條極少人敢走的路——辭職。宦海沉浮,他實在是厭倦了官場的暗黑。

辭官經商,本就惹當局不快。但真正讓北京震動的,是他後來的選擇:2020年8月19日,早已是布衣之身的李傳良公開在洛杉磯接受《大紀元》專訪,揭露中共體制的腐敗。

石破天驚!作為原體制內高官,他的爆料,正如平地驚雷,直接上達天听,震動了習近平本尊!像一道凌空閃電,瞬間擊穿了整個政法系統。中央政法委火速成立「專案小組」。

「誰讓他帶了個不好的頭?」這是李傳良從公安部聽到的習的原話。陰惻惻的,自帶殺氣。

天子之怒,伏屍千里。一場殘酷的絕殺,即將如利劍出鞘,而大洋彼岸的李傳良對此还一無所知。或許他深知官場之黑,卻沒試過中共之惡。那從來不是單純的殺戮,而是種滲進骨髓的恐懼——讓人不敢說、不敢想,甚至不敢同情;那是一種吞沒一切、讓人窒息的黑。它不是偶然的暴虐,而是一種制度化的殘忍。如果一個副市長可以辭職,可以反黨,可以在海外高調發聲,不使出雷霆手段,就可能會有無數個李傳良跟上。驚天黑幕連環爆,讓共黨無處遁形。於是,驟然之間,全國聯動,施以霹靂手段——一律殺無赦!

5 暗影壓境

夜色籠罩的山東王村勞教所,鐵門砰然關閉,那金屬的聲音,是藍心永遠忘不掉的惡夢。丈夫曾告訴她關於他的難友,徐承本,王麗萱的故事。“我自己昏死过去两回。电棍。七根电棍。一起捅过来,电得人心脏都翻过来。只求速死,不愿再生。人啊,人生啊,真的太苦”。藍心和她的先生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於是,若干年後,一家人痛別父母,拋舍家園,移民美國加州。

然而,美國並不是人間淨土,迫害與碾壓,一切仍如影隨形。當那鐵門撞擊的聲音越過大洋,在洛杉磯、紐約、舊金山的唐人街,在華盛頓的國會山,甚至在普通華人的微信群裡響起時,它意味著中共的鐵腕早已不再限於中國境內,而是堂而皇之地跨越國界,把手伸向了海外的異議人士、流亡者和難民。這就是近年越來越被美國國會、媒體和學界所關注的現象——跨國鎮壓及其陰影。

這不是抽象的政治概念,經常是赤裸裸的生死對決。

陳建剛、李傳良、法輪功學員,以及無數無名的留學生、移民,他們的故事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觸目驚心的畫卷。

6 株連九族

2020年9月7日,中共宣布對李傳良「立案調查」。

他的親友、同僚、同學,足足數十人鋃鐺入獄。高牆電網,重重鐵幕,不知道經受了何等的辣手摧殘。不久,一個死,一個成了植物人。

遠在美國,李傳良肝膽俱裂。看似自由之身,卻時時刻刻活在恐懼中。杜鵑泣血,夜夜懸望,不為自己,只為那些留在國內的摯友和親人。遍地冤獄,株連無數,讓這個東北漢子肝腸寸斷,自感愧對一眾親友,抱憾終生,百死莫贖。

「一個人出聲,整個圈子都要陪葬。」

他自己早在六年前就已經辭去公職,經過諸多部門歷時三年交叉審計,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他的辯護律師更是在事發後翻遍卷宗,梳理案情,堅稱他的當事人無罪。

「四年前沒有任何問題,四年後卻被抄家滅族。」李傳良苦笑。

 「原因只有一個——因為我在海外發聲」。他再三強調,跨國鎮壓來自最高層的意志,多方配合,全國聯動。任何個人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都微不足道,簡直不堪一擊。

7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一路凶險,陳建剛帶著家人流亡美國。移民從來都不是坦途,被整個拔起的樹,重新紮根,真是談何容易。不過,看著初生的女兒,當爸爸的滿臉傻笑。“我也有小棉襖了。以後有人疼了,是不是啊?”

 萬里之外,太平洋的另一端。在山東,在廣東,他和太太的雙方父母被一一約談,兩地國保威脅的話術也幾乎一模一樣:

“讓陳建剛閉嘴!既然出去了就別再管中國的事!再寫,再發聲,你們家的孩子就,哼哼,別想有什麼前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就是人權律師痛愛的祖國。再深的羈絆,再濃的親情,也得咬咬牙,狠狠心,一刀斬斷。從此,陳建剛和國內的親人徹底斷絕關係。今生已無緣,來世再相見。這,就是為人子者唯一能做的事情了。陳建剛牽牽嘴角,一臉苦笑。

獨在異鄉為異客,中國的絲絲縷縷仍然牽動著他的心。“只能說一說,喊一聲,別的也做不了什麼”, 陳建剛輕嘆一聲。

他坦承,親共分子常常十幾,二十人群體出動,有時候竟有上百人之多。對他,對傅希秋牧師,陳光誠先生,攻擊,謾罵,造謠,在社交媒體,在公共集會上,罵罵咧咧,甚至動手傷人。即使在國會研討會,那麼莊嚴的場合,也照打不誤,氣焰十分囂張。“這些被收買的人,做了很多中共不方便直接做的事。”

8 逃無可逃

初到美國的時候,四顧茫茫,舉目無親。因為語言的關係,藍心只能在東灣一家華人店鋪打工。有一次,她對幾個同事說起自己先生修煉法輪功。漸漸的,店裡的氣氛越來越詭異,有人陰陽怪氣,一臉譏笑。她都默默地忍了,直到有一天,休息時,她一個人在暗室打盹。朦朧間,有人揚聲道“你們不知道吧?人家在發神功呢!”眾人轟然大笑,樂不可支:‘呵呵呵,呵呵呵” 藍心一怒而去,從此再也沒有回頭。

後來,她去了一家大學校園,埋頭讀書。誰知,在看似平靜的校園裡,竟因為罵了幾句毛澤東,不由分說,她就被踢出華人學生群。

     奧克蘭群山之上,萬木蔥蘢,曲徑通幽。坐在安靜的圖書室裡,藍心怎麼也打不開動態網。她怔怔地舉目遠望,感嘆雖隔了一道浩瀚的太平洋,來自中國的血雨腥風,仍然帶來了海的咸腥味。

   幾年間,教育局,司法局,律師所,所在單位,都從中國打來電話,要求藍心的先生回去。回來!回來!否則,開除你!永遠別想退休!管你什麼綠卡,管你是已入籍的美國公民!回來!你必須給我回來!藍心的先生堅定地說:隨他去吧。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自由的土地上!

      微信視頻裡,妹妹顫抖著舉起一張白紙,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讓姐夫不要去,不要說!」。她眼神閃躲,嘴唇緊抿。藍心苦笑一聲,那是前年APEC會議前幾天發生的事。不服?哪怕你跑到天邊,也逃不開那雙鷹一樣的厲眼!

2022年12月07日,淒風苦雨,淅淅瀝瀝。南加大中国留學生王涵在蘋果公司門前絕食抗議:“為經濟利益配合中共政府,令人不齿!”赤子有心了,華人三三兩兩,絡繹而來,藍心一家也為他送去禦寒的棉衣。現場有一位王先生說:當地球已成村落,你我已無處可逃。多麼荒繆啊,這竟然是號稱民主燈塔的自由美國!

美国西海岸。旧金山。蓝天碧海,风光旖旎。2023年11月11日,APEC會議。中共黨魁習近平親臨灣區。大批來自紐約,洛杉磯的親共僑團揮舞紅旗,歡聲一片。陳闖創律師迎面被潑辣椒水,一臉狼藉。另一位民主人士界立建則被群毆倒地。眾人喧嘩間,舊金山的警察排眾而入,反把界立建推搡帶走。

9  國會的凝視

「這已經不單單是人權議題,而是對美國主權的直接侵犯。」

 這是錢威廉——一位研究移民與難民法的美國學者沉重的聲音。

他指出,跨國鎮壓擊中了美國法律的盲點:警方視作「民間糾紛」,大學歸為「言論自由」,企業選擇「經濟考量」。這些灰色地帶,成了極權滋生的土壤。中共正是鑽進這些縫隙 ,花樣翻新,極限施壓。透過僑團、校園、企業、和社交網絡,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謾罵、騷擾、株連、恐嚇。讓人無所遁形,膽戰心驚。

錢威廉說,民主自由,是美國的立國之本,也是兩黨不言自明的共識。對中國如此猖獗的跨國鎮壓,美國國會必須予以正視:

國家安全:外國政府在美國境內實施控制,挑戰主權:

人權與自由:保護流亡者,是美國的一貫傳統。

反滲透與反間諜:灰色代理人亟待法律約束。

國際責任:與盟國形成合力,反制極權滲透。

9 反制之路

錢威廉強調指出:一旦立法,美國可以動用的手段並非空中樓閣,而是有現成的法律工具,只待國會補上「明確的定義」

簽證與移民工具

對於參與跨國鎮壓的個人,吊銷或拒發簽證,乃至驅逐出境。這不僅僅是懲罰,更能切斷極權在美國境內的觸角。

刑事責任——《RICO》法的武器

《RICO》法原本是針對黑手黨的利劍,它不是孤立地懲處一兩次犯罪,而是打擊「有組織的、持續的犯罪模式」。

 若跨國鎮壓被納入《RICO》框架,那麼僑團暴力、特務滲透、跟蹤恐嚇,就不再是「零星騷擾」,而會被認定為系統性的組織犯罪。涉案者將面臨二十年以上的刑期,資產凍結,甚至民事訴訟的三倍賠償。這將徹底改變遊戲規則:紅色暴力不再是「群眾糾紛」,而是黑幫犯罪;微信攻擊不再是「言論分歧」,而是情報網的一環。

受害者保護

建立快速反應機制,為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人身保護與庇護通道。讓逃到美國的人,不再孤立無援。

金融與制裁工具

 將參與跨國鎮壓的中共官員與代理人納入制裁名單,凍結資產,頒布旅行禁令。這可參照《馬格尼茨基法案》的模式,精準追責,而非僅僅停留在口頭譴責。

國際協同

 這不只是美國的戰場。七國集團已經針對跨國鎮壓發表聲明。美國若立法,等於向盟國發出信號:自由世界必須攜手,形成合力,反制極權滲透。

10  不能再沉默

李傳良說:「真正讓中共震怒的,不是我一個人的聲音,而是怕有一萬個李傳良跟上。」

 陳建剛說:「中共最卑劣的手段,是拿孩子的未來當威脅。」

錢威廉手扶法典,話語沉重:

 「這不僅僅是中國人的災難。黑手一旦落在加州街角、紐約教堂、華府會場,就已經變成了美國的故事。當一個外國政府的陰影伸進美國,恐嚇、操縱、封口——這是對美國制度本身赤裸裸的挑釁。」

跨國鎮壓,不只關乎中國流亡者,也是美國國會不能再迴避的現實挑戰。

 今天被威脅的,是他們;而明天被試探的,將是整個美國。

 

發佈:2025-09-06 14:16 | 修改:2025-09-06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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