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來講一座神祕的西域古城。它曾經在一夜之間落下了滿城珠寶，也在一夜之間被黃沙封存。千百年來，多少人前赴後繼都想把這座珠寶之城發掘出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這就是唐朝玄奘大師在他的《大唐西域記》中介紹的曷勞落迦城。
于闐國奇遇
公元643年，西行求法的玄奘大師踏上了回鄉之路，沿著當時的南絲綢之路回到了中原，路上經過了一百多個國家。這些國家每個都有自己獨特的風土人情，有的地方讓他流連忘返。後來他就把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整理成了一本書，這就是《大唐西域記》。
那天玄奘來到了崑崙山腳下的瞿薩旦那國，也就是于闐國，就是現在新疆的和田。從遊記中可以看出，他非常喜歡這個地方，說這裡的人彬彬有禮，溫和恭順，大家安居樂業，閒來無事唱歌跳舞，每個人都過得開開心心的。不過最讓他喜歡的，還是這裡濃郁的學佛之風。國內一共有一百多座寺院， 五千多個僧人，他們大多修習的是大乘佛教。這很合我們這位聖僧的胃口啊。於是他就在這裡多待了些日子， 也記下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曷勞落迦城的故事是他遊歷到媲摩城時聽說的。媲摩城在現在新疆的策勒縣，城裡有一座高大的檀木佛像，差不多兩層樓那麼高吧，還閃閃發著光，老遠就能看到。佛像前總是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玄奘大師也湊過去看熱鬧。當地人就跟介紹，說這尊佛像太靈了！凡是有病痛的人，只要依照自己身體有病的地方把金箔貼在佛像身上相應的部位，病痛就立馬消除， 非常靈驗。還有人沒在跟前的，遠遠向佛像許個願，往往也都能實現。
那這尊奇妙的佛像是從哪來的呢？答案就更讓人驚奇了，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是從天上飛來的。
曷勞落迦城
原來這座佛像早在釋迦佛在世的時候就有了，是印度憍賞彌國國王鄔陀衍那命人雕刻的。佛陀涅磐後，佛像凌空飛到了于闐國北面的曷勞落迦的城中。當時的曷勞落迦人生活挺富裕的，不過不信佛法，所以也就看不出這尊佛像尊貴的地方，只是覺得天上憑空掉個東西下來是件挺神奇的事。
這事兒一傳十，十傳百，後來大家都來看這稀罕物件了，很快佛像前就聚起了一堆人，不過大家也就是看個熱鬧而已。不久之後，一個遠方來的羅漢出現了，雙手合十在禮拜佛像。大家也都看不懂他在幹啥，也沒人上去問，只覺得這人奇裝異服，形容古怪。有人就報告到了國王那裡。
國王連問都不問，就說，去，往那人身上潑沙子。百姓們很聽話，於是一個兩個都往那位羅漢身上潑沙子。羅漢被弄得滿身滿臉都是沙子，連嘴裡都是。可他就是不走，不吃不喝地守在佛像前，彷彿在等什麼人。他在等誰呢？
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個人果然出現了。那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咱們暫且叫他叫某甲吧。他偷偷地把羅漢拉到一邊，往他手裡塞吃的東西，說他不忍心看他被這樣對待，還跟羅漢說，他自己也早就在悄悄地拜這尊佛像了。從那以後，他就常常過來給羅漢送吃的。
不久之後，羅漢要走了。臨走前他跟某甲說，七天之後，這裡會下大沙暴。到時候漫天黃沙會填滿整座城市，沒人可以逃脫。你早點為自己謀劃謀劃吧。這裡的人如此待我，招來黃沙是命該如此啊。說完，羅漢就不見了。
某甲心下明白，這是遇到神仙了。他不忍心看全城的人都死去。聽完這話後他立馬就走親訪友，告訴大家災難將來的消息。可惜親朋好友們沒一個信他的，還紛紛譏笑他杞人憂天。
第二天，城裡忽然颳起了大風。把地上的塵土都颳了個乾淨。再之後，天上又掉東西了。這回，居然下了一場珠寶雨。全城男女老幼都出動了，大家上街去揀珠寶。這麼一來，某甲的話更是沒人聽了，有人甚至還罵起了他。
某甲深深嘆了一口氣，心下明白，這些人是沒救了。他也沒心思揀珠寶，在家裡偷偷挖起了隧道，幾天功夫就把隧道挖到了城外。七天之後，沙暴如約而至。某甲從隧道中安全出城，回頭一看，曾經的家鄉已經成了一個大沙丘，幾天前還在高高興興揀珠寶的親朋好友們一個都不見了。
某甲一路向東，來到了媲摩城。沒想到，他剛進城，那座佛像居然也跟著飛到了這裡。媲摩城的人聽他說了這個故事後，對佛像肅然起敬，不敢挪動，就地供養了起來。
而在曷勞落迦城那邊，不是有著滿城的珠寶嘛，雖然埋在了土裡，卻總是被人惦記。許多年來，諸國的君王，各方的豪俠，很多人都去挖過，然而神奇的是，每當他們一接近那座沙丘，就會「猛風暴發，煙雲四合」，讓他們瞬間迷路。
精絕古城
一千多年後，1901年，玄奘大師的鐵桿粉絲，也是著名的英國考古學家馬爾克‧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抱著一本《大唐西域記》來到了新疆。他親熱地稱唐玄奘為「我們的長老」，說他想走走「長老」以前走過的路，看看那些「長老」書裡提到過的古城， 因為他相信長老說的都是真的。
我們不知道斯坦因也是對珠寶感興趣呢，還是就是想證實一下當年那些絲綢之路上的古國真的存在過，一到和田， 他就僱了一批人開始各種挖。您還別說， 還真的挖出了一座古城。
古城座落在新疆民豐縣的茫茫沙丘中。看得出來這裡的人們過得挺富足的，家家都有寬敞的大房子。屋後有大片的果園，和成群的牛羊，糧食多得招來了鼠患。所以在廢墟裡就出現了捕鼠夾。東西方的文化也在這裡無縫接合。出土的文物中有漢文的護照， 也有印度佉盧文的文書。姑娘們的房間裡有希臘風格的雕花椅子，也有來自中原，精工細做的大銅鏡。可以看得出這裡是個繁榮昌盛的古城。
不過所有挖掘出來的文物最晚就到魏晉時代， 之後就沒有了。那麼它很可能是魏晉時代被廢棄的。可人們為什麼要拋棄這麼一個繁榮的地方呢？
黃沙下隨處可見的白骨似乎提供了答案。房間裡，果園中，大街上，廟堂裡，到處可見森森的白骨，有人類的， 也有牲畜的。大多數房子也都保持著當年廢棄時的完好面貌。房子的輪廓都看得清清楚楚，過道、大廳、居室、廚房、儲藏間等等，錯落有致。有的房門還是半開著的，房中有精美的壁爐。當地人說， 有時候一場大風颳過，人們還能在遺址附近撿到玻璃串珠等五顏六色的裝飾品。所有種種跡像都表明，這應該也是一個被黃沙忽然掩埋的城市，人們都來不及逃脫。災難發生的時間大約是在魏晉期間，也就是在唐代以前。
那麼這會是玄奘書中失落的曷勞落迦城嗎？斯坦因說，不是。一來呢，他在城市的中心發掘到了一座佛塔。城裡所有的建築都是圍繞著這座佛塔而建的。那麼這裡的人應該是信佛的，這個特徵就跟曷勞落迦城不符合了。再一個就是他在遺蹟中找到了寫著漢文「漢精絕王」字樣的文件。
後來隨著更多的文物被發掘出來，考古學家們認為這裡就是《漢書》中提到過的精絕國的都城，精絕古城。也就是玄奘大師遊記中提到過的尼攘城。玄奘說，他去訪問的時候，這座城已經消失在一片悶熱潮溼的沼澤中了。附近的流沙堆中經常能聽到有人唱歌，長嘯或哀嚎啼哭的聲音，只是沒人知道這些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那麼這座曾經輝煌的精絕古城又是怎麼失落的呢？當地的村民中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說精絕國王想把寵愛的女兒嫁給精絕國的勇士，而小公主卻愛上了異國的首領，於是引發了無休無止的戰爭與殘殺。終於老天爺發怒了，一場漫天風沙將整座城全部掩埋，沒有任何人能夠逃過。
人心的偏移引來上天的震怒，這跟曷勞落迦城， 還有我們之前介紹過的樓蘭都是何其驚人相似的結局呀。新疆的漫漫黃沙中又埋藏著多少像這樣讓人唏噓的故事呢？還真沒有人知道。
喀拉墩的疑惑
後來，斯坦因又在和田北面克里雅河附近的沙漠中發現另外一座古城的遺址——「喀拉墩」。這座城在方位上很接近於玄奘描述的曷勞落迦城。 1950年代，在這裡發掘出了一些火炕和房屋的遺址，還出土了一些陶器和紡織物。之後，就有考古學家發表論文認為這就是失落的曷勞落迦城。不過，1993年的新發現把這一結論給推翻了。因為在這裡發現了一個佛寺，有陶瓷的佛像，和一幅慈悲祥和的佛像壁畫。考古學家們認為，這是中國現存最早的佛寺，也是中國最早的佛像。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玄奘大師講的那個故事是真的，這裡就不會是傳說中的曷勞落迦城。因為曷勞落迦人不信佛啊，他們怎麼會建佛寺，畫佛像呢？ 如果玄奘的那個故事跟事實有出入，這裡的人因為那座佛像的機緣最後信了佛，成了中國佛法初傳的地方，那麼這裡或許也可能是曷勞落迦。
不管怎樣吧，曷勞落迦城到底在哪裡， 到現在依然是個未解之謎。
于闐國的故事
有意思的是， 在玄奘大師的書中還介紹過另外一個跟失落的曷勞落迦城非常相似的故事，故事裡也有一座飛來的佛像，一個遠道而來的羅漢。 不過國王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後來這座城市流傳千年，直到今天都繁榮昌盛。這就是發生在于闐國王城的故事。
當年于闐國也是不信佛的。那一天， 一個遠道而來的阿羅漢在城外的樹林裡打坐，一坐很長時間。有人看到他了，對他的外貌和服裝感到很驚奇，就去報告了國王。國王就來看他了，問他為什麼獨自一人住在森林中。羅漢回答說， 他是如來佛的弟子，在這裡修行禪定，接著就勸國王弘揚佛法，修建寺廟。
國王就納悶了，說那位如來有啥能耐，能讓你這麼自覺自願地吃苦呢？羅漢說，如來以慈悲為懷，憐憫世間眾生。遵循佛法的人可以超脫生死，懷疑佛法的人將陷在愛慾的羅網中。國王說，要讓我相信，你得顯個靈給我看看。羅漢說， 你只管修寺廟，大功告成那天， 自有神跡出現。
國王居然聽從了他的建議， 開始修建寺廟。寺廟落成那天，遠近的人都來了。國王又來問羅漢，說寺廟建好了，那您這佛在什麼地方呢？羅漢說，你還得誠心禮佛，佛才會顯現給你看。國王居然很聽話，又照著做了。結果一尊佛像很快從天而降，來到了寺廟。國王從此一心向佛， 開始大興佛法。到了玄奘來這裡造訪的時候，修行佛法已經是這裡的全民運動了。而這，或許也是玄奘對于闐國頗為偏愛的原因吧。
好了， 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裡了。您覺得失落的曷勞落迦城是真的存在過，還是玄奘大師給大家講了一個寓言故事呢？
未解之謎， 我是扶搖。我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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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梅#
